直播结束的欢呼声仿佛还在穹顶回荡。
然而两小时后——
“首席把自己关在暗室,拒绝所有通讯!”
“霸王掌心的奶油…在逆时间腐烂!”
“韩都帅的脑波频率在疯狂跳动,他在用头撞墙!”
张良手中的诊断光板发出刺目红光,他深吸一口气:
“糖衣化了…现在,该面对里面的炮弹了。”
午夜时分,联邦高等学府顶层那间几小时前还充满欢声笑语的“星纹甜品工坊”,此刻已灯火凋零。空气中依旧残留着甜腻的香气,却与冰冷压抑的氛围形成了尖锐对比。温暖的装饰灯光被切换成了刺眼的冷白色,照在狼藉的桌台和冷却的甜点残渣上,如同派对过后荒凉的废墟。
嬴政独自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星纹网络终端被他罕见地主动关闭,扔在一旁。他手中捏着那架写着“子婴”二字的纸飞机,但糖纸已被不知是冷汗还是别的什么浸湿,墨迹微微晕开,仿佛那个他刚找回一丝联系的名字,正在再次变得模糊。更糟糕的是,在关闭网络前,一条被ai算法精准推送的热搜词条 联邦首席纸飞机作秀,如同毒刺般扎入他的眼帘。此刻,他耳边似乎回荡起无数个重叠的、冰冷的电子音,不断重复着两个字:“骗子…骗子…”
项羽站在原本的裱花台前,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那一厘米的时间漏跳区域,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台上残留的、他亲手制作的精美奶油裱花,在时间之力的异常扰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色,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油脂腐败的酸败气味。这气味钻入他的鼻腔,勾起的不是甜蜜,而是某种深埋的、关于失败与毁灭的记忆碎片。直播弹幕上那些曾经狂热的“awsl”,在他简单的认知里,似乎瞬间变成了嘲讽的“油腻大叔”,让他那刚刚稳定下来的战魂核心,产生了剧烈的自我质疑。
最糟糕的是韩信。他蜷缩在靠近地下冷藏库入口的墙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左眼窝那颗“黑糖珍珠”义眼正散发着不正常的灼热,更可怕的是他的脑内——他那用于稳定黑洞的、蕴含纯粹情感的“母函数”算法,此刻正被星纹网络上无数恶搞、鬼畜的二创视频疯狂解构、循环播放,扭曲成各种怪诞的电音节奏,如同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他的神经。一个尖利、刻薄,模仿着网络弹幕语气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尖叫:“看啊!兵仙崩溃了!”“对不起蛋糕?笑死!根本对不起的是我们的智商!”“关机!给他关机!”
“闭嘴!闭嘴!!”韩信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猛地用前额撞向冰冷的金属墙壁,发出沉闷的“咚”响,一缕鲜红顺着额角滑下,流过那糖晶义眼,如同黏稠的血色糖浆。
学府外的广场,情况更为激烈。
数千名民众聚集于此,他们手中举着自发制作的、散发着幽蓝荧光的牌子,上面写着刺眼的标语:
【拒绝甜味暴力!】
【我们要真实,不要糖衣炮弹!】
愤怒、失望、被欺骗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有人将无糖的黑色饮料罐用力掷向学府紧闭的大门。刘邦试图维持秩序,他那象征市井愿力的“赤霄之路”通道,竟被几罐投掷过来的“无糖可乐”硬生生砸得光芒黯淡,出现了裂痕!
“各位!冷静!听我说!”刘邦跳到一处高台,声音通过扩音星纹传开。他看着下方激愤的人群,看着那些曾经充满信任此刻却布满怀疑的脸,一咬牙,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不再试图连接和引导愿力,而是…反向运转赤霄之路!那赤红色的通道如同漩涡般倒转,将广场上弥漫的愤怒、委屈、失望、痛苦…所有负面情绪,如同鲸吞般强行吸入自己体内!
“呃啊…”刘邦发出一声闷哼,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道干涸土地般的龟裂纹路,脸色变得惨白。他强撑着,对着下方和镜头,单膝跪地,将手中那代表赤霄之路、已然出现裂痕的红色光核高高举起:
“对不起!是我们骗了你们——”
他的声音因承受着巨大的情绪冲击而颤抖,“我们用甜味…掩盖了伤还没好透的事实!”
就在这时,一个盛满黑色墨水的瓶子从人群中猛地掷出,直冲向高台上的刘邦!一直沉默站在边缘、象征着宪法公正的冯劫执政长,眼神一凛,竟一个箭步上前,用自己的后背挡在了刘邦面前!
“噗嗤!”
墨瓶在他洁白的执政官制服上炸开,浓黑的墨汁如同绝望的花朵,瞬间渲染开来。
冯劫身体晃了晃,却站稳了。他转过身,面对着惊愕的人群,指着自己胸前那片刺目的污迹,脸上竟露出一丝近乎解脱的苦笑:
“现在…我们一样‘脏’了。”
这一幕,让喧闹的广场为之一静。
紧接着,公输哲操纵着星纹残卷的力量,将地上散落的、因为能量冲突而崩裂的糖晶碎片(源自之前轩辕剑上凝结的糖晶)卷起,利用卷五〈沙量〉的垒固星纹,在广场中央迅速构筑起一面巨大的、凹凸不平的“镜子墙”。
镜面扭曲,映照出每一个抗议者此刻的面容——那愤怒扭曲的表情背后,是深藏的恐惧,害怕失去守护者的恐惧,害怕联邦并不如想象中坚固的恐惧。
愤怒的咆哮,渐渐被一种无言的悲伤取代。人群中开始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联邦大法官欧阳斯走到镜墙前,他没有看民众,而是仰头看向依旧开着的直播镜头,声音庄重而沉痛:
“今日,于此临时开庭。审判对象,非我联邦公民,亦非在场诸位…”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而是《甜味安抚法案》本身!”
“若法律…若秩序,不能承载泪水,不能直面痛苦,那么它…就只是一张华而不实的糖纸!”
全场,陷入了更深的静默。
穹顶废墟:嬴政的烙印
嬴政一步步走向那面巨大的糖晶镜墙。镜中映出的他,一半是刚才直播时努力维持的、略显僵硬的温和,另一半,则是此刻真实的、半透明肌肤下能量紊乱、眼神空洞的模样。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触碰那冰冷而粗糙的镜面。
不可思议的是,镜中的那个“他”,也同步伸出了手。两只手的指尖在镜面内外仿佛重合。
镜中的“嬴政”嘴唇微动,一个清晰却直接响彻他脑海的声音传来:
“我叫…子婴。”
“我允许你…忘记。”
嬴政浑身剧震!镜面粗糙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恰好滴落在镜面上。他仿佛被某种力量驱使,用那流血的指尖,就在镜面上,就在那晕开的“子婴”二字旁边,重新,狠狠地,划下了一个——
“婴”。
鲜血为墨,镜面为纸。
这个字,不再晕开。
看着镜中那个与自己一样流着血、写着同一个名字的倒影,看着外面广场上因他而起的纷争与痛苦,一直强行压抑的情绪堤坝,轰然崩塌!
这位年轻的联邦首席,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缓缓跪倒在地。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滑过他沾染血污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镜面上,与那血写的“婴”字混合在一起。
那泪水是苦的,涩的,带着血的味道。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苦涩中,他张了张嘴,一个嘶哑的、破碎的、却无比清晰的音节,终于冲破了那无形的枷锁,从他喉间艰难地挤了出来:
“子…婴。”
他找回来了。不是在甜蜜中,而是在血与泪的苦涩里,找回了自己名字的读音。
冷藏库门前:苦味的预言
另一边,项羽循着撞击声找到了蜷缩在冷藏库门边的韩信。看着韩信满脸鲜血、痛苦不堪的模样,项羽那简单的情感处理器似乎理解了“同伴受难”的概念。他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用那条还沾染着腐臭油脂气息的手臂,一把将韩信紧紧抱在了怀里。
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但这真实的、粗粝的、甚至有些丑陋的接触,却奇异地将韩信从那些虚幻、刺耳的电子幻听中猛地拉回了现实。
“项…羽?”韩信喘息着,茫然的右眼对焦在项羽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带着不容置疑坚定的脸上。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那扇因为之前骚动而微微震开的冷藏库大门缝隙。透过缝隙,他们看到了里面的“零秒黑匣”。
萧何之前塞进去的那颗云朵,此刻竟被啃噬了一半!而黑匣那特制的玻璃外壁上,原本细微的糖晶裂纹,竟然吸收了他们滴落的鲜血,如同拥有生命般蔓延、交织,最终组成了一行令人心悸的文字:
【66小时后,联邦禁糖,秩序崩坏。】
韩信瞳孔骤缩,强忍着脑内的混沌,沾着鲜血的手指快速在空中划动,残存的“母函数”算法本能运转,对这段信息进行反向解析推演。
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项羽,又透过门缝看向外面渐渐平静却依旧悲伤的广场,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明悟:
“解法…是把这‘苦味’的未来…公开。”
“让所有人…自己选择…”
“要包裹糖衣的虚假安宁…还是要…带着玻璃碴的…真实。”
项羽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沉默地点点头,然后猛地发力,竟直接将那扇沉重的、布满血色糖晶预言的大门彻底推开!
两人合力,将那块承载着不祥预言的糖晶墙壁碎块,艰难地推到了广场之上,暴露在所有人和直播镜头之下。
【66小时后,联邦禁糖,秩序崩坏。】
这行血色的字,如同最后的警钟,敲响在每个人心头。
刚刚经历愤怒与悲伤的民众,看着这赤裸裸的、苦涩的未来预告,再次泪崩。但这一次,泪水冲刷的不再是愤怒,而是更深层的恐惧与…思考。人们开始下意识地靠近身边的人,寻求着真实的体温和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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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暴,似乎暂时平息。
民众在欧阳斯和冯劫的引导下,开始有序散去。许多人离开时,默默地从那面预言糖晶墙上,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握在手心。仿佛握着一个警示,也握着一个共同面对未来的承诺。
刘邦在萧何的搀扶下站起身,他走到那个最初扔墨瓶的少年面前,将一片碎裂的、黯淡的赤霄之路碎片,轻轻放在少年手中,声音疲惫却温和:
“下次…心里痛了,想喊出来…”
“直接来找我,或者找任何一个你能找到的联邦工作人员…”
“别再…扔瓶子了,好吗?”
少年握着那片尚存余温的碎片,看着刘邦身上那些因吸收负面情绪而龟裂的纹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大滴落下。
穹顶之上,嬴政缓缓站起身,指尖的伤口已然凝结。他依旧无法流畅说话,但眼神已重归坚定。他走向始终守在一旁的张良。
张良看着他,无需言语,指尖金光流转,在空中写下:
“苦尽,甘会来么?”
嬴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望向深邃的星空,用那刚刚找回声音的、依旧沙哑的喉咙,低沉地、却清晰地对自己,也对所有人说:
“不求甘来…”
“但求…真实。”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地下冷藏库内,封存着冰余城大脑的“零秒黑匣”中,那枚残存的右眼,在甜味与苦味数据的交织刺激下,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诡秘的…笑意。
黑匣内部,一段全新的神经信号图谱正在悄然生成,其标题自主浮现,如同恶魔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