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顾承砚这“孕吐”的征状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维持了没几天就自行消失了。
虽然时间不长,但这番亲身体验,却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女人怀孕生育的不易。
他想到当初沉云栀怀满崽的时候,自己远在部队,没能守在她身边照顾她,甚至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心中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和心疼。
如今,这份愧疚化作了加倍的爱与呵护。
他对沉云栀简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事事亲力亲为,紧张得不得了。
沉云栀想起身去收一下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刚站起来,就被顾承砚一个箭步按回椅子上:“你坐着别动,我去收!”
沉云栀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草木皆兵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拉着他的手柔声说:“承砚,我只是怀孕了,又不是残废了。医生也说了,孕妇需要适当的活动,对身体和以后生产都有好处。听说如果怀孕期间什么都不做,反而可能导致生产的时候困难呢。”
一听“生产困难”这几个字,顾承砚的脸色瞬间又白了。
他连忙改口:“那……那轻松的活你可以干,但是不能累着!”
于是,沉云栀在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时,总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自己。
一回头,准能看见顾承砚站在不远处,眼神专注,仿佛她不是在扫地,而是在进行什么高风险的拆弹工作。
谢祁白将妹妹和妹夫之间这甜蜜又有些好笑的交互看在眼里,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看着顾承砚对沉云栀那无微不至的关怀,看着妹妹脸上洋溢的幸福光彩,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然而,这温馨的画面,却也象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一下他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
他的笑容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淡淡的落寞,随即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这一幕,恰好被细心的沉云栀捕捉到了。
她看着哥哥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心中了然。
看来,为大哥解开当年心结,弄清楚他和宋清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沉云栀打定主意要去找宋清苒聊聊。
结果到了文工团的宿舍处之后,却听说宋清苒去通信处打电话了。
沉云栀心想着这事在文工团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说也不太好,万一宋清苒真的结婚了,这话被人听见了对她的影响不好。
而通信处那边人不多,去那边找宋清苒反而更合适。
带着这样的想法,沉云栀来到了部队的通信处。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宋清苒难掩烦躁的声音。
“……妈,您别再说了!谁愿意去相亲谁去,谁想结婚谁结,反正我不去!”
似乎是电话那头又在催促,宋清苒的语气带着无奈和坚决,“是,他是领导,二婚没孩子,条件听起来是不错。可我宋清苒这辈子,就没打算凑合!我的事我自己有数,就算做一辈子老姑娘我也愿意,您就别操心了!”
沉云栀站在门外,无意将宋清苒说的话都听到了耳朵里。
虽然听到了别人的这种事情不太好意思,但同时也因为获得了这种重要情报而感到高兴。
听这话的意思,宋清苒并没有象大哥说的那样已经结婚了!
而且听这话音,家里正在催她去相亲,而她非常抗拒……
或许真跟她想的那样,当年的事情有别的误会。
这简直是意外收获!
沉云栀原本只想假装偶遇,慢慢套话,没想到一下子听到了最内核的消息。
沉云栀甚至想要直接去跟宋清苒说自己大哥的情况,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尽管已经得知宋清苒没有结婚,但不代表宋清苒和她哥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了,而且宋清苒心里具体是怎么想的还不一定。
她此刻贸然上前去找宋清苒说这事,不但很没有礼貌还透露出她刚刚偷听到宋清苒打电话的事情。
尽管她并非有意,但也是件很不礼貌的行为。
并且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应该是由谢祁白和宋清苒两人面对面的好好聊一聊,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别人再怎么着急都是没用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沉云栀没有在这里继续多逗留,转身回去了。
一回到家,沉云栀立刻找到正在看书的谢祁白,难掩兴奋地说:“哥,我今天听到一个消息,宋清苒同志她……目前是单身,她没结过婚。”
谢祁白手中的书页猛地一颤,壑然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随即那震惊化为难以抑制的欣喜,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宋清苒没结婚!那是不是意味着……
当年她说有对象,真的是迫不得已的谎言?
然而,这阵狂喜如同潮水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紧接着,一股深沉的黯然笼罩了他。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声音低沉了下去:“她没结婚……可我……我已经结过婚了。”
他已经是二婚了,而宋清苒还是未婚的姑娘,他觉得自己如同蒙尘的玉石,已经配不上她了。
沉云栀看着他这副妄自菲薄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谢祁白自幼接受最严格正统的教育,品行端方,能力出众,年纪轻轻便凭借自身才干在宣传部身居要职。
在外人眼中,他沉稳干练,前途无量,是无数人艳羡和称赞的对象。
可就是这样一位在任何方面都堪称优秀的兄长,却因为一段识人不清、最终以不堪结局收场的失败婚姻,对自己产生了如此深刻的否定,甚至觉得连重新追求幸福的资格都没有了。
“哥,你不能这么想。”沉云栀在谢祁白的面前坐下,声音平淡却带着说服人的力量。
“一段婚姻的结束,错不在你,是陆月柔她品行不端,是她欺骗了你,利用了你的信任和责任,这怎么能成为你否定自己的理由?”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很好的人,正直、善良、有担当。你的价值,从来不由一纸婚书定义,更不会因为一段过往而折损分毫。”
“而且,哥,你想想,如果……如果宋清苒同志心里也还有你,那你现在的退缩和自我怀疑,岂不是对你们双方感情的又一次姑负和伤害?你难道要因为一个不值得的人造成的阴影,再去错过一个可能等你多年的人吗?”
沉云栀的话语,象一把小锤,轻轻敲击着谢祁白封闭的心扉。
他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动。
妹妹说得对,他不能未战先怯,至少……他应该亲口去问一问宋清苒,问清楚当年,也表明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