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祁同伟便已起床。
晨光透过窗帘缝溜进宿舍，落在李砚熟睡的脸上，他放轻动作，看着身旁呼吸均匀的人，手指轻轻拢了拢滑落的被角，遮住那泄出的一丝风光，眼里满是柔和。
他轻手轻脚地带上门下楼，在巷口的早点摊买了豆浆、油条和茶叶蛋，用保温袋装好带回。
将早点在桌上摆好，留了张字条，祁同伟才拿起公文包，快步往岩台市公安局走去。
一上午，祁同伟都埋在办公室里整理案卷，把昨天案件材料逐一核对、总结，直到文件夹码得整整齐齐，才松了口气。
眼看快到下班时间，他先去刑侦大队办公室，跟大队长王虎打了招呼，随后径直往副局长赵锐的办公室去请假。
“赵局，想跟您请几天假，处理点私事。”祁同伟站在办公桌前，语气恭敬。
“什么事这么急？案子刚结，不多歇会儿？”
“打算去京州，拜见下未来老丈人。”
祁同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哦？”赵锐挑了挑眉，随即反应过来，一拍桌子笑出声，道
“你小子，真有你的！李砚可是我们局的一枝花，多少人盯着呢，就这么被你拿下了！”
祁同伟只嘿嘿笑着。
“行，去吧去吧。”
“记得日子定了赶紧通知我，这喜酒我可等着喝！”
“您放心，绝对忘不了！”
——赵锐也算他的半个媒人，当年若不是赵锐调他来岩台，他也遇不上李砚。
从副局长办公室出来，祁同伟回队里跟同事交接好手头的活儿，便急匆匆往宿舍赶。
钥匙插进锁孔一转，门刚推开，就见李砚正弯腰擦桌子，额前的碎发沾了点薄汗。
“怎么不多睡会儿？”
“这些活儿等我回来弄就行。”
“闲着也是闲着，收拾收拾住着舒服。”
李砚直起身，顺手帮他理了理皱起的衣领。
两人搭着手，擦窗、归置杂物，没一会儿就把不大的宿舍收拾得清清爽爽。
祁同伟看着亮堂的屋子，忍不住感叹道
“这屋子里就得有个女人操持，我这单膀子人的生活，总算熬到头了！”
李砚笑着瞪了他一眼，嘴角却掩不住笑意。
在祁同伟看来，那一眼里满是风情，看得他心里发痒。
中午，两人就在街边的小餐馆点了两碗面，简单对付了一口。
祁同伟开车载着李砚，稳稳地驶上了前往京州的公路。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一路都是暖融融的。
镜头拉回到燕京。
来看我们的侯大官人。
离下班铃响还有一刻钟，反贪局的办公室里，侯梁平已经利落地收拾好公文包。
同事们眼皮都没抬一下，领导隔着玻璃瞥了眼，也只当没看见
——谁不知道这位是有“靠山”的人，早退迟到向来是家常便饭。
侯梁平脚步不停，坐进车里立马踩下油门，直奔城南菜市场。
“师傅，这块五花肉要带点肥的，炖红烧肉香！”
“新鲜鲈鱼给我来一条，现杀的啊！”
他一手拎着肉，一手攥着菜，绿油油的青菜叶子蹭到裤腿也顾不上擦，嘴里还念叨着
“千万别晚了”，脚下步子快得像赶任务。
“咔嗒”
一声开了。
侯梁平探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差二十分钟到十二点，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把采购袋往厨房一放，撸起袖子就忙活起来。
围裙往脖子上一套，洗菜、切肉、起锅烧油，动作麻利得像练过千百遍。
刀刃在案板上“笃笃”作响，红烧肉的香气先飘了出来，紧接着是清蒸鲈鱼的鲜，西红柿炒鸡蛋的酸甜味儿也混了进来。
约莫十二点半，餐桌上稳稳当当摆好了四菜一汤。
油光锃亮的红烧肉、透着嫩白的清蒸鲈鱼、红黄相间的西红柿炒鸡蛋、翠绿爽口的香菇油菜，旁边还配着一碗飘着紫菜的清汤，米饭也盛得冒了尖。
刚把围裙解下来，准备缓口气，门口就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侯梁平瞬间切换了神情，脸上堆着笑，快步迎上去。
门开了，钟小艾走了进来。
身上穿着单位的制服，肩线笔挺，长发利落地扎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算不上出色，但眉眼间带着一股天生的矜贵，配上制服的干练，倒有几分不容近前的气场。
“老婆，回来了！今天累不累？”
侯梁平的声音透着股小心翼翼的讨好，不等钟小艾说话，已经主动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公文包，手指还顺带扶了下她的胳膊。
“嗯”
了一声，脱下外套递给他，动作里带着理所当然的随意。
侯梁平赶紧接住外套挂好，又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她的棉拖，摆到她脚边，道
“喏，拖鞋给您放好了。”
等钟小艾换好鞋，才慢悠悠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咀嚼两下，她原本平淡的眼神亮了亮，抬眼看向侯梁平道
“行啊梁平，手艺越来越有长进了。”
侯梁平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脸上的笑更真切了些，搓着手道
“那可不！照顾好你，这可是爸交给我的硬任务，必须坚决执行到位。”
“少贫嘴。”
钟小艾嘴角勾了勾，语气却还是带着点富家女的娇嗔，道
“赶紧吃，菜都要凉了。”
“哎！”
侯亮平忙应着，这才敢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却先给她夹了块鲈鱼腹肉，道
“你多吃点这个，刺少。”
饭后，钟小艾往沙发上一靠，拿起遥控器换台。
侯梁平手脚不停地收拾碗筷，水槽里的水哗哗响，他洗得仔细，连碗沿的油星子都擦得干干净净。
收拾完厨房，又快步泡了杯温热的碧螺春，双手捧着递到钟小艾面前，像献宝似的道
“老婆，您喝点茶解解腻。”
钟小艾接过茶杯，手指刚碰到杯壁，侯梁平已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腿抱到自己膝盖上，力道适中地按了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殷勤？”
钟小艾呷了口茶，斜睨着他，语气里带着点看穿心思的戏谑。
侯亮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加重了些力道，脸上露出几分委屈，阳光的脸庞垮下来，带着点不服气，道
“老婆大人，你看我在局里待了快两年，还是个普通侦查员。前几天跟陈海打电话，人家又升职了，我这……
说出去多没面子啊。”
露出一副可怜巴巴小奶狗的模样，可钟小艾却向来吃他这一套。
她放下茶杯，抬手拍了拍他的头顶，语气缓和了些，道
“行了，我知道。爸才刚调来燕京，现在动你太扎眼，等我这边职级提上去了，还能少得了你的？不然我钟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哎！老婆，我听你的！”
侯亮平眼睛瞬间亮了，手上的劲儿都足了三分，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上门女婿真不是人干的！
当年满怀壮志来燕京，还没进门就被钟家的长辈挑三拣四，同辈子弟也阴阳怪气，吃饭时，连转桌子的资格都没有。
钟小艾不会做饭，他一开始做的菜被嫌东嫌西，没办法，咬牙掏了大价钱，去燕京蓝翔分校学厨艺，熬了半年多，手上至今留着切菜的伤疤，才算把她的胃伺候舒坦了。
本以为能借点力，谁知规矩还多，上门女婿的官阶还不能比老婆高，她不升，自己就得一直趴窝，憋屈得慌。
好在老丈人来了燕京，局里领导对他总算客气了些，如今再听钟小艾这话，心里顿时又燃起了劲儿。
“老婆，那你看我今天表现这么好，晚上……
能打个‘报告’不？”
钟小艾脸颊微红，瞪了他一眼，却轻轻点了点头。
侯亮平顿时心花怒放，暗道“领导批了”，手上的按摩更卖力了。
今晚可得好好表现，“卖力撞钟”，争取早点熬出头，再也不用受这份窝囊气！
这水深火热的生活，侯大官人且得熬！
车子驶入京州城区时，天已擦黑。
祁同伟和李砚一路颠簸，回到李砚的宿舍，各自匆匆冲了个澡，洗去旅途的疲惫，便手牵手出门找晚饭吃。
李砚挑了家巷子里的老字号淮扬菜馆，店面不大但烟火气足。
清炒虾仁鲜得掉眉毛，狮子头软糯入味，两人吃得心满意足。
可刚踏出店门，李砚看着账单小票，眉头就皱了起来道
“这也太贵了吧！就几个菜，抵得上我小半个月工资了。”
祁同伟笑着握紧她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道
“贵不贵哪能看价钱？得看和谁吃。跟你一起吃饭，哪怕花光这个月工资，我都乐意。”
李砚的脸颊“唰”地红了，嗔怪地推了他一把，眼底却藏着笑意道
“可以啊祁同伟，现在情话张口就来，老实交代，以前还跟谁说过？”
——这马屁怎么还拍到马蹄子上了？
“天地良心，就只跟你说过！以前嘴笨得跟棉裤腰似的，遇见你才开了窍。”
两人在街边追着闹了一阵，最后以祁同伟讨饶告停，李砚笑得眉眼弯弯，先前的心疼劲儿早散了。
接下来，祁同伟拽着李砚往商场去。
刚进礼品区，他就开启了“连环问”模式。
“你爸抽不抽烟啊？要是抽，喜欢那种？度数高的酒能喝不？还是爱喝低度的黄酒？对茶叶挑不挑？龙井还是碧螺春？”
问得细致又急切，连导购员都忍不住笑。
李砚听着，心里却暖烘烘的，知道他是紧张见家长，便耐心一一解答道
“我爸抽烟，一般的就可以，就爱喝点本地的米酒，茶叶喜欢清淡点的碧螺春。不用买太贵重的，心意到了就行。”
她陪着祁同伟挑了两坛老字号米酒，买了两条红塔山，又选了一罐明前碧螺春，祁同伟还执意加了一盒酥皮点心。
结账时，他看着手里的礼品袋，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了点，却还是忍不住嘀咕道
“会不会少了点？要不要再加点水果？”
“够了够了，我爸最烦铺张，这样正好。”
回到宿舍已是深夜。
激情褪去后，李砚懒洋洋地躺在祁同伟怀里，发丝蹭着他的下巴。
祁同伟手指缠着她的头发，又想起了明天的事，忍不住又问道
“你爸平时严肃不？会不会问我工作上的事啊？我要是答不上来怎么办？”
李砚抬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却透着股霸气道
“同伟，你别担心，有我在呢！我爸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第一个跟他急！”
看着女友这副护犊子的模样，祁同伟心里一热，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这大概就是双向奔赴的爱情吧，有人为你紧张，有人为你撑腰。
恍惚间，年少时独自面对陈岩石质问的场景突然冒了出来
——那时的他局促又倔强，满心都是委屈。
可如今再想，那些过往早已随风散了。
陈阳也好，曾经的窘迫也罢，都只是他人生路上的过客。
怀里的温度真实又安稳，祁同伟收紧手臂，把李砚搂得更紧了些。
明天要见的，是他心爱姑娘的父亲，是他想共度一生的家人。
紧张难免，但更多的是期待。
有李砚在，他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