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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我,王承嗣,要问祖师,借法!

见状,王夫人怔立良久,神思似仍在方才的惊变中沉浮。

忽然,她抬手轻轻抚上崔实录的脸颊,语气已然彻底柔和下来:

”好,我儿非凡俗,姑母便陪你去找你姑父。一定叫他听了你的去!“

话音刚落,一柄红伞裹着燃得正旺的符录,倏然自空而降,稳稳落在王夫人手中。

姑侄二人皆是一怔,满心惊诧。片刻后,崔实录忽然指着伞底,惊疑道:“姑母,您看,下面有字。“

王夫人顺着看去,当即认出那是自家孩儿’的笔迹。伞底一行小隶清隽分明:

“儿去也。京都实乃忧患之地、大灾之所,儿骤然顿悟,不敢再留。恳请母亲早日离京,或回清河省亲,或往琅琊祖地养老,万勿迟疑。

“儿拜上!”

读完信,王夫人指尖微颤着合上红伞,一丝落寞漫开眉宇。

她又抬手摸了摸崔实录的头顶,柔声道:“他走了,不在京都了看样子,

是成功逃出去了。“

崔实录眉头紧紧皱起,随之骂道:

“这个废物!他看出不对要跑,好,人皆怕死,我没法说他半点不对,可他为何独自逃了?又为何连您都丢在了这儿?!”

这废物怎么能连自己生母都不管的?

亏他还以为这厮真的变了!

相比起崔实录的暴怒,王夫人却很平静,因为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孩子。

他不会和真正的儿子一般,对她这个母亲上心至极。

所以,她只是理了理崔实录的衣袖道:

“我儿,莫要如此,他走了便走了吧,我不打紧,就是、就是怎么连你也留在了这京都啊!”

他走了也好,可为何自己最喜欢的侄儿也留在了京都呢?

崔实录只是她侄儿,但自从发现那个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后,从小便亲近,

还看着长大的侄儿和儿子,又能有几分区别呢?

想来是半点都无啊!

感受到这股柔和的崔实录平静了下来,继而长叹道:

“姑母,还请随侄儿去往王氏面见姑父大人,如此时节,我王崔二氏如何作为,必然关系到我二氏命脉!“

王夫人没有半点反驳,只是略有担忧的看着他道:

”可若如此,最后还是不成呢?“

她怕的不是别的,正是最后还是不成,自己这个侄儿会把一切都怪罪自己身上去,觉得是他选错了路。

于此,崔实录确乎怔立在场,可片刻之后,他又轻笑一声,继而快步向前:

“姑母,如此哪怕最后依旧不成,侄儿也不愧祖宗,不愧天子不愧供养我王崔二氏如此多年的天下万民了!“

不久,琅琊王氏宗主望着跪在身前的侄儿崔实录,还有同样跪在身侧的妻子,整个人怔在原地,许久未动。

他眸中先是闪过惊愕,继而漫过难以置信,最后方才珍重无比的看了一眼崔实录。

他一把解下腰间印信,毫不尤豫地托付到崔实录手中,继而转身拔出身后长剑。

“好,我王氏上下,难见一位能有我侄儿这般的麒麟子。今日,姑父陪你走到底!”

要知道,此前大灾初现之时,连府中供奉的几位神仙祖宗都已闭门不出,坐以待毙。

他早已心灰意冷,连挣扎的念头都已断绝。却万万没料到,在这灭顶之灾前,自己这个侄儿竟能有如此魄力,意图搅动这滩死水!

随着宗主一声令下,王、崔二氏的护卫或者说府兵迅速集结。

他们手持兵戈,一面维护街巷秩序,驱散趁乱滋事之徒;一面高声引导外围百姓,往作为京都内核的内城避难。

崔实录则持着宗主交托的印信,挨门逐户奔走于停摆的各部衙门。

往日里推诿懈迨的官吏,见了印信先是一愣,随之等到印信刀兵双双架在了脖子上后,便在不敢怠慢,纷纷重新坐堂理事。

京都乱象,骤然一空!

奔逃的百姓有了方向,纷纷涌向内城;如此时节还要为非作歹之辈,更是一经发现,当场诛杀,至此街头再无劫掠之声。

劫数依旧压头,可这停转许久的京都,终究重新动了起来。虽步履迟缓,却实实在在给了人们一线活下去的希望。

崔实录立在内城城头,一手高举长剑印信,一手按紧城垛,声嘶力竭地喊道:

“死守各处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再调派三百人手,火速前往定北道增援!告诉崔侍郎,他若再磨磨蹭蹭,

让那边堵得水泄不通,我便先斩了他狗头!别以为同宗同姓,我就会饶他性命!”

他已查清,崩坏是从京都外围蔓延开来的一一曾庇佑京都百年的外城高墙已彻底崩毁,连坚壁之后的诸多街巷也损毁大半。

正因如此,他必须尽快引导百姓全部退入内城避难。

万幸京都在天子治下,各部衙门皆有干练官吏,麾下兵丁衙役也绝非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

一经调动,便可运转。

若非如此,仅靠王、崔两氏那点府兵,他真不知能有多大用处。

就在这时,城下突然有人扯着嗓子朝他呼喊:

“公子!皇宫里来人了!是好大一队骑兵!”

“皇宫?”

崔实录猛地转身,望向皇城方向。只见此前被高澄劈开的宫墙缺口处,果然有大队骑兵疾驰而出,龙旗猎猎。

为首骑士高举天子龙纛,扬声喊道:

“天子有令!所有百姓,即刻进入皇宫避难!国难当前,无需恪守旧制,一切行事,皆以避难为先!“

闻言,崔实录顿时大喜过望,朗声道:

“好!好啊!我就知道天子绝不会负了我等!”

比起内城,皇城内核的皇宫自然更安全。

只是此前,他身为臣子,压根不敢僭越请百姓入宫,只能让众人挤在内城,

眼看着街巷越来越人满为患。

如今天子亲口下令,那些先前死守宫墙、绝不放行的禁军不仅会敞开宫门,

更会立刻投入引导百姓的行列—一这可是天大的助力!

更何况,比起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天子的号令,显然更能安定人心啊!

看着京都之内的蚂蚁成群结队的逃往一处,端坐云端的邹子没有丝毫所动。

这是变量,但又不是变量,乱不了这一局棋。

京都内的山上人们,对此基本没什么波动,他们只是笑这群凡俗死到临头,

还在挣扎。

如此光景,早死晚死有何区别?

不过说是如此,他们也是纷纷行动,继而跟着躲入皇宫。

毕竟早死晚死,还真是有一点区别的。

天南宗的人也纷纷行动了起来,只是他们没有一溜烟儿的跟着逃往京都,而是散开门人弟子,帮衬官吏引导百姓避难。

反正他们是修士,怎么都比百姓快,随时都能有个去处。

只是随着司仪提着几个修士脑袋,立在高天飞了一圈震慑了一群宵小之后。

他忽然眉头紧锁的落在了一处。

继而道了一句:

“可是寒秋宫宫主?”

那已经十分虚幻的女子闻言,微微欠身道:

“正是小女,见过前辈了。”

“宫主状态不太好,我身上也没什么长物能够帮忙,但宫主不妨前往皇宫,

在哪儿,或许能有转机?“

那飘渺虚幻的女子,却只是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前辈。“

见状,司仪也就叹一声,不在打算劝阻,可也在这个时候,一张绣帕忽然坠入她的手中。

上面的最后一点符纸也在这个时候彻底燃烧殆尽。

显然找了很久,才找见了她来。

所幸,还是托付到了她的手里。

看了手中绣帕一眼,她忽然起身说道:

”前辈应该还有不少馀力,能否借我一二法力,帮我再维持一下?“

司仪当即点头:

“这有何难?”

当即抬手度出法力帮助维持躯体。

待到她的身躯凝实一二便无法再进后,司仪方才收手道:

“您如今的情况,再多也没甚助力,我也就到此了。只是,能否问一句,为何您会忽然转意?“

仙子一般的女子向着司仪认真欠身行礼:

“我也不知要如何感谢于您,只能如此回您了,至于您的问题。

她攥紧那方绣帕,继而将其放在胸口道:

”我想多看看他送我的东西。“

虽然只是一个帕子,但这是她们二人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他唯一一次送她东西。

而且上面还特意叮嘱了她不必理会自己,早早离开京都。

同时附带了一个或许能够帮她的法子。

记得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他皱着眉头,一边念叨着这样不对,一边把她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

那个时候,他送了自己一枚保命仙丹,一件遮体衣裙,以及一个安稳去处。

随后便彻底消失不见,等到再见时,她已经长大成人,继承了师父的寒秋宫o

那一眼过去,她,春暖花开,他,目定口呆。

这一次,邹子多看了此间一眼,但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变量都算不上罢了。

萧清砚已经离了闺阁,一脚踹翻了那群犹尤豫豫,不上不下的族老,继而持剑厉声说道:

“我大父不在,父亲寡断,那萧氏就由我来打头,王崔二氏已经放开府门,

送出府兵,维护京都,引导百姓,我萧氏既和王氏联姻,那自然也要一并。“

“父亲!站出来,女儿求你个事!“

看着这个以前娇娇滴滴,见了谁都温言细语的萧家幺妹变成这个样子,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

便是她生父都愣了一下,才下意识站出来道:

“我儿有何吩咐?”

“天子九卫,如今必然乱作一团,京都防卫司更是如此,您是前司长不说,

如今正副三位司长,不是您的同袍,就是大父的亲随,您立刻去往京都防卫司,

让他们调派兵丁,维稳京都百姓,配合王崔二氏!“

她父亲马上点点头就要出发,可临了却反应过来道:

“可防卫司隶属九卫之一,不同旁馀,没有天子印信,视同谋反,如何能动?”

萧清砚直接道了一句:

”您先去就是,天子的诏令随后就到。别愣着了,快去!“

“啊,啊。”

至此,她爹才是疑惑着自己女儿怎么提前知道了天子诏令的傻愣出发了。

招呼走了自己父亲后,她时是挨个点名,外派的,内留的,处理的井井有条所有人也从最开始的抗拒,变成了服从。

越是大乱当头,人就越是希望有个带头的能告诉他们怎么做。

这一点就算是错的,都会有无数人云从。

更何况,这根本就没错!

忙完了这些,清空了堂前,她便提着剑丐不停蹄的跑去了其馀地方指言。

萧家内部她不停的跑,内城周边,她也再不停的跑。

那张被符录托着的白纸,亦是不停打转的找着她。

每一次都差一点。

于此,高天之上的邹子一直都是拈着一枚黑子戏谑看着。

待到那张白纸上的符录丐上就要燃尽落下,滚入尘烟伙。

邹子、萧清砚都听见了一声棋子掷盘的铿锵之声。

邹子眉头微皱,萧清砚循声回头。

只见那张符录燃尽的白纸从天上悠悠而落。

萧清砚看也不看,只是一把抓过,继而咬破指尖在背面快速写下四个大字。

一如昔年:

“快跑,傻瓜!“

白纸血字,飞快燃尽。

邹子挑眉,继而起身眺望云下大千。

而在棋盘之上,邹子打算投下黑子堵死一方之处,却悄然占白!

京都之外,狼狈逃窜,整个人都不知第几次跌倒滚落在地的华服公子,忽然顿住。

因为,他好似时听见了昔年那一声:

“快跑,傻瓜!“

茫然立住,他努力的不让自己去回毫起那一袭青衫,和昔年从战场尸骸里扒拉出来的小女孩。

以及王夫人她们。

他垂然低头:

“我大道太小,容不下旁馀,我修为太,没有回天之力。“

说着,他时慢慢起身亨前,虽然每一步都好似拔淤而行,可确乎在不断亨前。

“我的身后是邹子,是九流,是诸子,他之图谋,那里是我一个微末能管?”

“我没错,我管不了,我只能逃、我只能逃“

他强迫自己不断回毫师门,师父,师祖还有诸多师兄弟,师叔师伯的交代:

“我们这一脉啊,以避因果,躲天意为先,不沾尘世万上,自得一身轻松!”

“没错,避因果,躲天意,从来都是这样的,我、我们从来都是这样,我也只能这样,因为我做不成什么的。“

喃喃自语中,华服公子艰难抱头跪地,厮声喊道:

“那可是邹子啊!”

把他们小说家一脉,打的连十家都不入,末流都不算的邹子啊!

一声喊出,他再不敢厉开,虽然双腿已经彻底挪不动了,但他还是伸出双手继而厉开亨前。

咽头恐惧,如临深渊。

他只得逃窜,就如同他师祖一般。

昔年小说家一脉被踢出十家,不入九流,门下弟子无不沉沦,他师祖亦是因此悟出如今师门上下立身之法—躲避。

就连他们小说家开山祖师的名号,这位昔年同位诸子之一的天上之人,都叫邹子给抹的连名号也没能传下来。

弄得他们小说家一脉都显得奇怪不已,毕竟儒墨道法之后,提起诸子百家还有谁,绝大部分人都能想到一个小说家。

可小说家究竟干了什么,什么立身,那位祖师,那真的没几个能说出一二。

长此以往,小说家就变成了如今这个人人都记得的玩笑’。

而深究根本,全在邹子一人!

如此人上,他一个末流传人都不算的东西,凭什么回头?

就如剑修一脉早就被打断了脊梁,以至于不成大器一样,他们小说家一脉,

也早就毁了!

他当不成李拾遗的!

更何况,便是当了李拾遗时如何?他不也死了吗?剑修一脉不还是脊梁不存吗?

“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

华服公子在地上挣扎爬行,痛哭流涕。

随之白纸燃尽,不在是幻觉,而是真真切切的叫他听见了一声:

“快跑,傻瓜!”

华服公子彻底怔死,继而回头。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伙,她就对他说快跑,傻瓜’,然后他跑了,狼狈无比的跑了。

他们重新见面伙,她时对他说回头,傻瓜’,可是他还是跑了,同样满身狼狈。

如今,她又对他说回了那一句——快跑。

对他这事的无能无咽无德无才之辈

喉头耸动许久,这一刻,他重回寒松山上。

那青衫道人,再度对着他轻笑道:

”躲天意,避因果,诸事枷锁困真我。“

”承天意,顺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华服公子艰难起身,泥泞转头,眺望高天,浑身颤斗。

终于,他迈步死地。

一步一顿,一步一快。

随之,越来越快,越来越稳。

昔日所得谶语最后两句,他亦是随之伶诵:

”一朝悟道见真我,何惧昔日旧枷锁?“

“世间枷锁本是梦,无形无相亦无我!”

这一刻,华服公子立在大地之上,天人背手挺立云端。

一高一低,双双对视。

继而,华服公子指天高呼:

“我,小说家末代传人,琅琊王氏,王承嗣!要亍祖师借法,亍道邹子!!!”

随之,天地一清,云海一空,往日不断得听耳中却不明何处而至的悠悠长叹,化作一声: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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