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妈正在屋里纳鞋底，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是何大清，脸上立刻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回来啦？”

“恩，回来了。”何大清应着，把东西小心地放在炕沿边。

一大妈接过他脱下的棉帽，拍了拍上面的寒气，关切地问：

“中院那边……都去过了吧？见过卫国他们了？”

何大清点点头，在炕边坐下，端起一大妈早先晾好的温水喝了一口：

“恩，一落车就先去那边了，刚从那屋过来。”

一大妈这才放心，转身朝着里屋方向轻声唤道：

“雨梁，快出来，你爹回来了。”

话音刚落，里屋门帘被掀开一道缝，方雨梁瘦小的身影挪了出来。

他站在门边，眼睛先飞快地瞟了一眼何大清，然后低下头，声音很小地叫了一声：“爹。”

何大清看着这孩子怯生生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朝他招了招手，语气放得更柔和了些：

“哎，雨梁，来，过来。”

“爹这回给你买了几身新衣裳，你过来试试，看看合不合身，喜不喜欢。”

说着，他便从一个包裹里拿出几厚实的棉裤棉袄。

方雨梁慢慢走过去，小手摸了摸新衣服的布料。

何大清又把另一个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几块颜色素净但质地厚实的布料，递给一大妈：

“这个……是给你的。眼看快过年了，你也瞅瞅，自己做两身象样的衣服穿。”

一大妈一看，连忙摆手：

“哎呀，你这……太破费了！买这些干啥？”

“我一个老婆子了，有衣服穿就行了，何必浪费这个钱？”

“这样吧，这布料我看着挺好，回头我给雨梁多做两身，他长得快，剩下的再给你做一件。”

何大清把布料往前又递了递，语气坚持：

“给你就是给你的。孩子们该买的，我都已经置办齐了。”

“我自己在保定也有衣服穿。倒是你，一年到头忙里忙外，也该添件新衣裳了。快拿着！”

一大妈推辞不过，只好接过布料，手指摩挲着光滑的布面，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暖意。

何大清顿了顿，接着说：

“对了，还有个事儿。”

“我刚跟卫国他们都说了，中午饭我来做，就在中院那边吃。”

“待会儿……你和雨梁也一块儿过来。”

一大妈闻言，立刻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你这一回来，是该先紧着孩子们那边。要不要我过去帮忙打个下手？”

“搭把手也快些。”

何大清摆摆手：

“不用了。待会儿饭做好了，我让雨水那丫头过来叫你们就行。”

“翠兰那边说了，她给我打下手。”

一大妈这才安心：“那行，你们先忙着。”

何大清又在屋里坐了一小会儿，问了问方雨梁最近的学习情况，看了看他写的作业，便起身准备去中院做饭。

他临走前，特意摸了摸方雨梁的头，嘱咐道：

“雨梁，好好写作业。爹去中院那边做饭，待会儿……你跟你大哥、二哥他们一起吃饭。”

方雨梁抬起头，看着何大清，乖乖地点了点头：

“恩，爹，我知道了。”

何大清这才转身出了门，重新回到中院。

一进正房，他就系上围裙，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问王翠兰：

“翠兰，咱家那些白面放哪儿的？还有菜，肉呢？放哪儿了？我这就开始张罗午饭。”

王翠兰赶紧放下手里正在擦拭的柜子，应声道：

“爹，东西我都知道在哪儿，我来帮你打下手吧。”

“正好，我现在也在厂里食堂帮厨，洗菜切菜这些活儿，干得也顺手。”

这话让何大清有些意外，他停下动作，看向王翠兰：“你也进厂了？”

王翠兰点点头，脸上带着点自豪：“恩，是素心嫂子给安排的，在食堂帮忙。”

“好啊！真好！”何大清脸上瞬间绽开满足的笑容，连皱纹都舒展开了：

“你看咱家这日子，真是慢慢过起来了！”

“个个都是职工，都有正经事做。”

“当爹的我……我这心里，真为你们感到高兴！”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一起钻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响起了锅碗瓢盆叮当声，浓郁的饭菜香味渐渐飘散出来，弥漫了整个屋子。

何卫国在屋里继续擦拭着家具，闻到这香味，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何大清这大厨的手艺确实名不虚传。

光闻这味儿，火候和调料的把握就透着一股老道，感觉比傻柱还要更胜一筹，不愧是老一辈的厨行高手。

快到饭点的时候，傻柱他们也采购年货回来了。

傻柱手里提着一副处理得还算干净的猪下水，还有几根带着不少肉的大棒骨。

王大伯手里也拎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雨水那小丫头则跟在两人身边，怀里也抱着些小物件。

何卫国见他们回来，便走过去帮忙接东西，顺便问道：

“柱子，今儿出去买东西还顺利吗？”

傻柱把东西放下，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才喘了口气说道：

“大哥，二大妈之前说的真没错！今年这肉是真不好买！”

“价钱往上涨了不说，还限量供应！”

“就这点东西，我差点还跟人打起来了！”

除了猪下水和大棒骨，傻柱还买了几挂鞭炮、一些写春联用的红纸，以及一些苹果、冻柿子之类的，林林总总也有一大堆。

雨水这时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两串冰糖葫芦，递到何卫国面前，笑嘻嘻地说：

“大哥，这个给你！”

何卫国看着那糖葫芦，笑着摆了摆手：

“算了，雨水，你留着自己吃吧，大哥不爱吃这个。”

雨水丫头也不坚持，笑了笑：

“那行，待会儿我给雨梁一串。”

接着，她象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又说道：

“对了，大哥，我还给你买了东西呢！”

何卫国倒是真有些好奇了，没想到这小丫头还会特意给自己买东西：

“哦？给我们雨水丫头破费了？买的啥呀？”

雨水从她那个小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顶深蓝色的棉帽子递给何卫国：

“大哥，我看天儿越来越冷了，你有时候出门耳朵都冻红了。”

“这帽子我看着挺厚实，就给你买了一顶。”

何卫国接过帽子，入手感觉确实厚实柔软。

虽然一顶帽子值不了多少钱，但这份心意却让他心里暖融融的。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雨水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的宠溺：

“哎呀，我们家雨水真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大哥了。”

雨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小脸上满是得意：

“那当然！我还给二哥和二嫂买了呢！”

说着，她又蹦蹦跳跳地跑进里屋，去找正在厨房忙活的王翠兰了。

不一会儿，就听见厨房里传来王翠兰又惊又喜的声音：

“哎呀，你这丫头！净乱花钱！嫂子哪里需要这些东西啊？”

接着是雨水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声音：

“哎呀，二嫂，给你你就拿着嘛！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呀！你平时那么辛苦……”

这时，王大伯也收拾好东西走进了屋。

何大清刚好端着两盘炒好的菜从厨房出来，看到王大伯，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哟！亲家！欢迎欢迎啊！今年家里头怎么样？收成还好吧？”

王大伯叹了口气：

“唉，亲家，这收成……也就那样吧，仔细算算，可能还够呛。”

何大清把菜放在桌上，擦了擦手，点头附和道：

“是啊，我在保定那边也看到听到些情况，今年这光景……确实不如往年。”

“而且我现在是真切感受到了，买东西是越来越难，越来越贵了。”

王大伯象是找到了知音，话也多了起来：

“可不是嘛，亲家你是不知道，我们庄户人家感觉更明显。”

“今年的情况啊，我看难！我估摸着，等到明年，怕是要更艰难咯。”

“反正啊，这光景……不太好过哦。”

何大清见话题有些沉重，便适时打住，招呼道：

“行了，亲家，咱们待会吃饭的时候再慢慢聊。”

“你先坐着歇歇脚，喝口水。我们这就收拾收拾，准备开饭。”

说完，他转头对正在摆弄新帽子的雨水说：

“雨水，别玩啦，赶紧去后院跑一趟，叫你一大妈和雨梁他们过来，咱们一起吃饭。”

雨水乖巧地应了一声：

“恩，我知道了，爹！我这就去叫！”